育.癒 : Lucie Chang Fine Art

2016年3月24日 - 5月20日
介紹

Frank Vigneron教授

香港中文大學藝術系

 
 
由於當今更優秀的藝術家總是那些對周圍世界有清晰把握的人,因此,說只有大學工作室藝術教育者比沒有與年輕人互動責任的藝術家更了解當下,這顯然是荒謬的。例如石晉華,他不隸屬任何藝術機構,他的作品深深根植於他身體狀況的要求和對人際關係的理解,與全職從事藝術研究的何兆基、魏青吉等人的作品一樣,屬於當代。然而,可以說,除了他們個人的學術追求之外,部分歸功於他們與更年輕的學生的日常接觸,像何兆基和魏青吉這樣的藝術家才能夠更新和加強他們自己的實踐。至於史錦華,我們將看到他對藝術的療癒和連結的看法使他的實踐成為一種與當下相結合的理想方式。這些教師和治療師的參與發生在一個廣闊而複雜的環境中,美國哲學家和藝術評論家阿瑟·丹托(1924-2013)將這個環境稱為「藝術世界」(一個詞),他由此定義了藝術本身創作的美學、知識、制度和商業背景。如今,如果沒有自己的專業實踐,沒有直接參與藝術界,那麼大學工作室藝術教師很少會受到重視。儘管如此,由於本次展覽的兩位老師也一直在抵制藝術教育體制中經常出現的保守主義,因此不能說這裡展出的作品僅僅來自他們作為藝術教育者的參與。由於他們首先是藝術家,他們的藝術實踐使他們能夠從內部抵制藝術教育機構,並在此過程中對其進行革新。石晉華也是如此,他的觀念表演計畫也涉及藝術界的某些方面,旨在從內部改變它。這次展覽聚集了三位藝術家,他們作為藝術家、教師和治療師,在他們多年來幫助建立的藝術界中佔據著顯赫的地位。 何兆基1968年出生於香港,曾就讀於香港中文大學藝術系及美國克蘭布魯克藝術學院,自1990年代起在香港藝術界及藝術教育領域扮演重要角色。在擔任香港藝術學校(藝術中心的一個部門)的教師和學術主管期間,他在皇家墨爾本教育學院攻讀美術博士學位。他的學術生涯使他成為香港浸會大學視覺藝術學院的副教授,同時也是該學院文學碩士課程的主任。長期以來,他的藝術研究一直基於他對現象學的濃厚興趣,尤其是法國哲學家莫里斯·梅洛-龐蒂的著作,後者因在西方哲學中重新引入與身體相關的問題而受到讚譽。因此,何兆基多年來一直致力於以與自己身體直接相關的雕塑物品的形式進行反思,毫不奇怪,這種反思是他教育活動的重要組成部分。依照現象學著作中常出現的一種循環思維形式來構思,這些物體受到藝術家身體的製約,而藝術家的身體則受到這些物體的束縛。藝術家和他的兒子雙手舉起,雙手放下,站著,作為矩陣,生成最終雕塑的幾何形狀。這兩個身體所允許的有限活動範圍,透過這些物品展覽中經常出現的真人大小的照片得以體現,從而以限定空間的形式得以實現。同樣的觀念產生了「坐立臥」的物件,但這次何兆基也引入了禮儀和苦行的觀念。在幾年前為該作品所寫的文字中,藝術家提到了苦行僧如何將他們的儀式實踐與日常生活聯繫起來,將每一個姿勢(坐、站、躺)都視為同一種宗教實踐的一部分。
 

何兆基的作品雖然沒有宗教立場,但他常運用宗教的視覺語彙,來強化他在美國留學時就開始的哲學思考。何兆基創作了一系列名為《光環》的物品,對許多宗教中被稱為神聖的特定狀態進行了幾乎普遍的描繪。光環是一種圓形或火焰狀的形狀,通常出現在基督教、伊斯蘭教和佛教等宗教的最重要人物的頭頂或後方。在本系列中,何兆基設計了將身體與視覺裝置聯繫起來的方法,從而為藝術家和觀眾提供了一種精神意義,而這種意義在平庸的日常生活中總是有可能被遺忘。儘管「光環」計畫的一些早期雕塑也是以藝術家自己的身體為原型,從而將它們變成了觀看的對象而非參與的對象,但「光環4號——心靈之地」的構思是為了給任何人提供參與冥想的機會,並可能獲得一定程度的精神啟蒙。它被設想為一間閱覽室,與古代修道院的牢房有關,苦行僧可以在這些小房間裡冥想並切斷與世界的聯繫。當觀看者的身體被包含在這個心靈空間中時,背板上以輻射狀鑽出的小孔會顯示出從內部發出的光線,並透過光環顯示觀看者頭部的輪廓。 《光環10號》是為一系列涉及藝術家與自己的雕塑互動的表演而設計的。它是一種祝福的形式,雕刻著一隻手,手上有洞,可以讓光線照射到站在它前面的觀看者的額頭上。 如果何兆基經常依靠表演來表現他的身體與他所構想的物體之間的關係,那麼台灣藝術家石晉華並不親自製作他在表演中使用的物品。1964年出生於臺灣澎湖,就讀於國立臺灣師範大學,並於加州大學爾灣分校取得美術碩士學位。他現居高雄,主要從事概念藝術和表演藝術。石晉華在很年輕的時候就被診斷出患有糖尿病,多年來他一直被迫不斷監測自己的胰島素數值。這種不斷測量的必要性,遠非他日常生活的被動障礙,而是成為他作為藝術家所做選擇的核心。如果必須進行測量,那麼測量也將作為藝術實踐形式的積極參與的一部分。因此,這種透過測量進行治療的極其個人化的需要已經轉變為與所有願意參加他的表演的人的互動。在本次展覽展出的影像作品《擁抱計畫》中,石晉華用自己的身體去丈量、療癒他人:在自己的手臂和身體上標記被觸碰過的地方,以視覺的形式保存他人留下的觸覺印象。然而,也可以透過使用物體來進行測量,而他最著名的概念表演之一「穿量計畫」不僅以這種行為為基礎,也是一種試圖理解藝術世界的策略。

 

2015年10月,石晉華在紐約停留期間,與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PS1分館的工作人員一起工作,收集了工作人員和遊客捐贈的衣物。在每件衣服編號和標記後,他同時穿上它們,並透過照片記錄整個過程。最終的77張照片展示了他身體上不同階段的堆積,既感人又滑稽:隨著每增加一件衣服,他的體型也隨之增大,慢慢地變成了各種顏色和形狀的混合體。表演的第二和第三階段是將每件衣服剪成條狀並縫合在一起,目標是用剪出的彩色繩子測量PS1大樓的周長(事實證明,只需21件衣服就足以圍繞建築物)。使用陌生人捐贈的物品製成的繩子本身就是一種向藝術公眾揭示的行為,在最好的情況下,藝術公眾應該來自各行各業。但這也是為了強調建築本身的起源,它曾經是一所公立學校,因此得名“PS”,從而強調藝術具有教育意義的理念。透過測量和收集各類人的遺體,透過使用教育場所周圍的防護服織物,石晉華實現了最佳藝術實踐中始終存在的治癒行為。石晉華也創作了一系列名為《走筆》的圖像作品。這些繪畫中的每一次筆觸都被視為人類生活的隱喻,這就是為什麼它們有時甚至會包含創作這些作品的鉛筆碎片。它被認為是一個概念項目,與他的其他作品一樣與治療行為密切相關,但它產生的物體卻是抽象圖畫的形狀。它們根植於自我反省,不知何故源自藝術家身心深處;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它們甚至可以被視為魏青吉的實踐及其在日常社會生活中的根源的某種對立面。 魏青吉,1971年出生於青島,就讀於武漢理工大學藝術與設計學院,現於廣州華南師範大學美術學院擔任副教授,教授中國畫。魏青吉曾參與多個展覽,例如2013年由著名藝術評論家及歷史學家皮道堅策劃的香港藝術館「原道」展覽,魏青吉已成為水墨藝術及當今中國繪畫構成討論中的重要人物。華人世界的許多畫家、藝術評論家和藝術史學家都曾提出過這樣的思考,但在世界各地呈現出相當不同的特徵。尤其是在香港,有關水墨畫的爭論常常與 20 世紀 60 年代和 70 年代的新水墨藝術運動有關,當時像王無邪(生於 1936 年)和劉國松(生於 1932 年)這樣的藝術家將這種古老的媒介帶入了他們的時代。如今,水墨藝術領域已呈現出一些特點,甚至連這些在二十世紀後期嶄露頭角的藝術家們都未曾想到:策展人完全可以接受在水墨藝術展覽中納入雕塑、裝置、影像和互動媒體藝術。例如,在華南師範大學網站的他自己的頁面上,對魏慶吉講座的描述耐人尋味:「水墨綜合材料與表現、中國畫技法」。儘管魏青吉的畫作採用的是筆墨,即中國文化中最崇高的媒介,並一直受到過去文人的推崇,但他的畫作總是在玩弄最平凡的主題。

 

對當代哲學感興趣的觀眾會知道,在米歇爾·德·塞托和亨利·列斐伏爾的著名著作中,人們可以找到一種理論,了解如何接近平凡,並將其轉化為其他東西,重新找到奇蹟感。魏青吉的形象並非只是平凡的,其中許多都屬於當今中國任何城市居民都熟悉的流行文化。兩座山和兩棵樹是本次展覽的繪畫主題。 《高山》的主題似乎取自20世紀60年代的一幅宣傳畫,而另一幅《聖山2》的神聖性則蘊含在其主題的名氣之中,好萊塢至今仍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很大一部分電影娛樂的來源。這次展覽中的兩棵樹之一是松樹,這是文人畫的傳統主題,但其深色輪廓和更鬆散的筆觸的對比鮮明,很容易辨認出是魏青吉的作品。另一棵樹名為《羽化》,呈現出一系列紅色圖案,這也是魏青吉的典型風格,他致力於將設計的平凡性融入「傳統」中國畫的優雅之中。儘管本次展覽的作品是用中國傳統紙張製作的,但魏青吉有時還是會選擇在報紙上作畫,以阻礙觀眾在觀看他的作品時自然而然地與過去產生聯繫。使用報紙作為表面會自動將這些畫面與過去文人畫所固有的優雅相去甚遠。正是這種持續的干擾感,讓觀眾處於世俗與優雅、傳統與現代之間的拉鋸戰之中,使魏青吉的作品成為當今關於當代中國藝術的中國性辯論的理想話題,我毫不懷疑這個話題正在他的年輕學生中引起熱烈的爭論。

作品
展覽現場